塞雁先还.

🧣名:篷窗睡起

李泽言 一万年

即使拥有暂停时间的evol,在完全经历之前,李泽言自己也无法预估一万年到底是怎样的概念。

再强大的人投掷到一万年的时间里,都是如此渺小,渺小得仿佛只是洪荒轻轻的一声喟叹。


李泽言最初其实有些忐忑,因为他很清楚时间是何等强大。一万年不过是永恒里的一粒灰,然而落到他一个人身上,却是万钧倾覆。

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,他只是很平静地坐在时空管理局里向外眺望,漫视着窗外星河变幻。

一万年太长,以至于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纵容自己的思绪游离,漫步到灵魂之外去。

而更多时候,他会慢慢咀嚼对你的回忆。

一开始他不敢想得太久太多,因为他生怕这些回忆想完。

然而理智如他,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一天明明迟早会到来。

到底是难得糊涂。

可即便刻意制止自己,你还是会在他思绪的间隙里火苗一般滚烫地蹿上来,将他的心灼得几乎要熔化。

李泽言有时会觉得,自己在这一瞬间里,忽然变得比一万年更强大。


他忘了从第几年开始,时间的变化在他的感觉里变得不再显著,往前看已过去那么多年,可往后看,又还剩那么多年,就仿佛一滩凝滞的死水。

一日又一日,一年又一年,他就这么看着眼前无数世界诞生又毁灭,以至于到最后,目睹这些世界的伟大灾难与重生于他而言已如看一只蝼蚁一般,再也激不起内心丝毫敬畏与震颤。

时间的摧折就从此处开始,正慢慢磨灭他对世界的敏锐感知,终致可悲的古井无波。

而同样不可避免的,他开始遗忘。

李泽言在某一日惊恐地发现,他竟记不清楚关于你的细节。

你的声音走向了飘渺,五官走向了模糊,说过的字句也如一座座孤岛,被上涨的海平面寸寸吞噬。

而他发觉,就连惊恐这种情绪,对他而言,都已变得如此陌生,反倒显得无比难能可贵。


遗忘一旦开始,记忆便如摧枯拉朽,不论怎样抵挡,皆若蚍蜉撼树。

你在他脑海里一寸寸地抽离,最后终于悲哀地成为了一个抽象的存在,投落在他心底里,宛若棠梨疏影参差绰约,却迷迷蒙蒙看不真切。

而不仅仅是你,他在过去世界的一切回忆,最终都被时间的风沙彻底掩埋。

当一个人看过万象生死存灭,又将自己的心藏进坟墓里,那么他的人性便必然走向神性的终点——悲悯与超脱。

然而超脱了世俗的大悲大悯,却也未必不能解释为对人类细碎情感的麻木疏离。

他的情感渐渐走向虚无,连对爱的感知力都变得无比迟钝。

他依然爱你,然而这份爱早不像刚开始时那样火一般的鲜活温热,而是凝固成了一个孤立地概念。

他知道他爱你,可是也仅仅是知道这个概念而已。

爱这种情感本身如何,他已经无论如何记不起来。

于是有时连他自己都不确定,他对你的爱到底是在冬眠,还是早已成为了一具死去的尸体。


支撑他爱下去的,是由爱产生的信念。

时间可以钝化一个人的情感,可却未必摧毁得了他的信念。

因为爱需要有能力,而坚定信念却是选择。

李泽言的信念,就是跨过这一万年,然后和你重逢。

只要足够坚定,便是十万年都无法将这信念从他手里夺去。

他死死地抱住他的信念,就像在时间的滔天洪水里抱着最坚韧的那截树干。

于是这一万年里,他看似孤矜,所有的光阴却都向你走去。


当一万年终于结束的时候,李泽言比预想中的平静,这甚至令他有一瞬间的迷茫。

李泽言曾无数次幻想过一万年结束的那一秒是何等的伟大,然而真的到达的时候,他才发现那一秒其实和其他每一秒一样平凡,只不过是人的庸俗,才神化它至伟大。

一万年结束了,像水溶在水中。


这个结束却并没有消融他内心的坚冰,以至于见到你的那一刻,他惊讶于自己如此激烈的反应,心竟然连跳动都变得无比艰难。

他感觉心里像是在下一场宇宙亿万年来最热烈的一场春雨,爱在这雨水里骤然醒来,兴奋地叫喊着春日降临。

于是心底厚厚土层下埋藏的东西开始野蛮地生长。

时间将它们埋了,可原来它们是种子。


离开时空管理局后,对经历过的那一万年,他从未去细想过。

一日又一日,一日又一日。

三百六十五万个日子,他哪里记得真切。

然而遇见你之后,他就像一个冻僵的人,在记忆的火堆旁慢慢缓过来。

他想起,那时连他自己都不确定,他对你的爱到底是在冬眠,还是早已成为了一具死去的尸体。

然而不必等到今日,答案在那时就早已浮现。

一万年里他从不曾为此问过自己,因为即便淡漠如那时的他,也宁愿不知道答案。

他如今想,为什么宁愿不知道答案?

因为他害怕那份爱真的死去了。

这本身就已经是回答。


他现在突然又觉得,就连这个问题都显得有些可笑和多余。

毕竟在一日又一日滴落的一万年里,你是他一个又一个永远的明天。
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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